《中國加入WTO法律問題專論》
律師參與WTO爭端解決的問題①——印尼影響汽車產(chǎn)業(yè)措施案*
WTO是一個政府間組織，參加WTO各項活動的一般是各成員的政府官員。WTO成立以來，解決：了成員間大量的國際貿(mào)易爭端。WTO的爭端解決程序分為磋商、專家組裁決、上訴機構審查和裁決的實施四個階段，是類似于司法審判的程序。而律師是否可以參與這個過程，WTO在“印尼影響汽車產(chǎn)業(yè)措施案”中作出了很好的回答。
1997年至1998年，WTO審理了日本、歐盟和美國提起的“印尼影響汽車產(chǎn)業(yè)措施案”(汽車案)。在專家組召開第一次會議之前，印尼提供了一份代表團名單。美國發(fā)現(xiàn)，代表團中有幾個律師，隨之寫信給專家組主席，反對這些非政府雇員參加專家組會議。
美國稱，律師參加專家組會議的問題，曾在“歐盟香蕉案” (香蕉案，WT／DS27／R／USA，1997年9月25。日)中涉及。在該案中，根據(jù)起訴方的反對意見，專家組將參加專家組會議的人員限于政府成員。專家組的理解是：GATT和WTO過去在爭端解決方面的實踐是，經(jīng)任何一方反對，就不允許律師參加專家組會議；由于律師可以不遵守政府成員必須遵守的紀律，他們參加會議會讓人擔心保密的問題；如果允許律師參加會議成為慣例，則是不符合小成員利益的，因為這可能會給他們帶來很大的財政負擔；專家組擔心律師參加會議會影響WTO爭端解決程序只在政府間進行這一特點；將參加會議的人員限于政府成員，絲毫不會影響當事方或第三方在案件審理過程中與律師討論、協(xié)商的權利，也不會影響當事方在準備材料時從非政府專家那里獲得法律或其他咨詢意見的權利。
美國認為，香蕉案專家組的結論也適用于本案。雖然上訴機構在香蕉案中認為律師可以參加上訴審查，但上訴機構將其結論只限于上訴審查，而不是專家組會議，并且說明，上訴機構并不是在審理專家組有關律師參加專家組會議的問題。雖然美國并不同意上訴機構的這一裁決，但該裁決與本案是不同的，因為整個上訴機構的程序都是新的，以前GATT的實踐并沒有提供適當?shù)闹改�。然而，專家組程序則不是新的，WTO沒有理由在這一次改變其確定的做法。即使在WTO爭端解決程序中要改變這種做法，也要等到1998年底對爭端解決規(guī)則和程序?qū)徸h時進行談判并達成一致意見。改變這個重要的內(nèi)容將涉及對WTO爭端解決程序前提的根本性改變，影響政府對這一運轉良好的、政府對政府的和平解決爭端程序的控制。此外，這些律師參加了汽車案的磋商，與專家組程序無關，也不屬于專家組裁決的范圍。印尼曾要求允許這些這些律師參加磋商，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美國與印尼也有一種諒解，即他們不能直接對美國代表團發(fā)言；即使發(fā)言，美國代表團也不予答復。因此，律師僅限于跟其客戶進行交流�？傊绹磳Ψ钦蛦T參加專家組會議，要求專家組就此作出裁決。
印尼認為，確定參加WTO機構所有會議的代表團的組成及其發(fā)言人，是印尼的主權。這項主權基于國家間主權平等這一習慣國際法原則。①在歐盟香蕉案中，上訴機構允許非政府律師參加上訴審理。上訴機構說：“從《馬拉喀什建立世界貿(mào)易組織協(xié)定》(WTO協(xié)定)，爭端解決諒解或工作程序，習慣國際法或國際法庭②的主要做法，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阻止WTO成員確定其參加上訴機構程序的代表團組成的內(nèi)容。……我們認為，在上訴機構進行口頭聽證時，應由WTO成員確定誰應代表它成為其代表團的成員�！薄瓣P于GATF的做法，我們發(fā)現(xiàn)以前沒有專家組報告在涉及專家組與當事方舉行會議時專門說到這個問題。我們還注意到，由政府自己選擇的顧問作代表可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對發(fā)展中國家尤其如此——以使他們充分參與爭端解決程序�！雹塾∧嵴J為，上訴機構因此完全否定了美國在香蕉案中對這一問題的依據(jù)和邏輯。印尼首先強調(diào)，有關律師是由印尼政府聘用的，完全受政府指揮，因此，專家組程序的“政府間特點”不會受到影響。其次，美國明知這些律師是受美國法律制度所規(guī)定的嚴格保密要求約束的，并且他們在契約上也承擔保密的義務。如果其他參加會議的人也受到這些約束，那么讓受人尊敬的律師參加會議，只會減少違反保密義務的情況。第三，印尼政府完全有財力聘用法律或其他專家，美國插手這個問題是侮辱性的、用錯了地方。這一點典型地說明，美國指責印尼代表團的組成是不恰當?shù)�。最后，上訴機構的裁決強調(diào)了委托律師充分而不是部分參與的重要性。①
另外，印尼還認為，GATT爭端解決程序中，代表團成員的確都是政府代表，但這并不妨礙印尼聘用律師參加爭端解決程序。同時，WTO與GATT爭端解決程序有很大的不同：GATT專家組裁決可以由任一成員阻止，包括敗訴一方，因此GATT爭端解決程序常常被視為“外交”程序；而WTO程序是“司法”程序，敗訴方不能阻止專家組作出裁決。正因為如此，GATT過去的做法是不相關的。
印尼指出，確定代表團組成的權利對于印尼這樣的發(fā)展中國家是特別重要的，因為他們沒有訓練有素的WTO法律專家，為了充分、有效地參與WTO爭端解決，必須聘用外面的律師。
專家組最后的裁決是：不能同意美國的請求，即不讓印尼政府選派的某些人參加專家組會議。專家組認為，應由印尼政府確定其代表團的組成，并且WTO協(xié)定、爭端解決諒解，包括其標準程序規(guī)則，都沒有限制成員確定其代表團成員的規(guī)定。GATT和WT0過去的慣例也不能使專家組得出相反的結論。①專家組強調(diào)，當事方代表團的成員，不論是否為政府雇員，都是其政府的代表，因此都應遵守爭端解決諒解及其標準工作程序的規(guī)定，特別是要對所有提交專家組的材料和所有其他當事方指定的信息予以保密。專家組要求代表團團長確認，代表團的所有成員都是其政府的代表，受有關規(guī)定的約束，并且政府對其代表的行為負責。最后，當事方接受了專家組的結論。
① 筆者認為，律師可以在兩個方面參加WTO的爭端解決。一、協(xié)助企業(yè)準備材料，要求本國政府提起爭端解決程序。WTO的成員雖然都是政府，但其爭端解決常常來自企業(yè)在國際商業(yè)中遇到的問題，例如企業(yè)出口受到了外國的歧視待遇。為了使政府有效地保護企業(yè)的利益，企業(yè)需要準備充分的證據(jù)材料，包括外國違反 wro的事實和法律依據(jù)。這無疑需要律師的協(xié)助。二、協(xié)助政府在 WTO中解決爭端。政府在WTO中可以成為原告，也可以成為被告。而WTO的爭端解決程序是一套非常嚴密的法律程序，在陳述、辯論、推理和舉證等方面有高度的法律技巧，顯然需要專業(yè)律師的參與。本案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即發(fā)展中國家參加WID爭端解決程序，需要律師的參與。
② WTO文件：WT／DS54／R，wr／DS55／R，WT／DS59／R，WT／ DS64／R，1998年7月2日。
① 印尼援引了聯(lián)合國國際法委員會“關于國家與國際組織關系的第五次報告”。該報告說明，派團參加國際組織及其會議的國家可以自由選擇其代表團成員，因為國際組織的專門機構常常處理高度技術性的問題，需要受過訓練、有經(jīng)驗的專家參加。而WTO爭端解決程序是非常專業(yè)、復雜的程序，涉及廣泛的貿(mào)易、經(jīng)濟和法律問題，并且有高度技術性的程序和要求。這正是國際法委員會所指的技術性問題。
② 印尼列舉了聯(lián)合國國際法院、常設仲裁院、歐洲人權法院等國際司法機構，都沒有限制成員國聘用顧問參加其代表團。只有北美自由貿(mào)易協(xié)定在某些程序中有一些限制。
③ 印尼認為，上訴機構的這一結論同樣適用于專家組程序，因為WTO協(xié)定中沒有任何規(guī)定限制成員決定其參加專家組會議的代表團組成的權利。
① 印尼在此處還指出，在歐盟香蕉案中，專家組關于律師不能參加專家組會議的裁決未被上訴的原因，是因為代表團中有律師的國家是圣路西亞，而它是該案的第三方，不能提出上訴。作為被告的歐盟，像美國和日本一樣，擁有自己強大的有WTO專業(yè)知識的法律隊伍，不需要聘用律師幫忙。另外，印尼還提到，WTO的書面和口頭程序是用英語進行的，這又給印尼增加了額外的困難；而如果當事方的利益得不到充分、有效的表達，WTO就不是一個有意義的、公平的場所。美國這樣做，是一種訴訟策略，使印尼處于不利的地位。
① 專家組報告在此處指出，專家組注意到，與本案不同的是，歐盟香蕉案的工作程序有一個特別的規(guī)定，只要求政府官員出席。
